人工智能（AI）不僅改變了人們的工作方式，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思維方式。如今，AI幾乎已能獨立完成合同起草、疾病診斷、腫瘤發現、藝術創作乃至編寫代碼等復雜任務。

然而，繁榮背后隱憂漸顯。AI導致的工作技能喪失、社交互動技能退化，以及分析、理解和判斷關鍵問題能力的削弱引發不少科學家的關注。美國加州大學爾灣分校哲學助理教授阿納斯塔西婭·伯格等人的最新研究表明，過度依賴AI的員工，其核心技能正以驚人速度喪失。這位教授警告，企業競相引入AI以提升生產力，卻可能正在釀成人類核心專長空洞化的苦果。

AI正在“偷走”核心技能

AI在諸多領域為人類帶來便利與效率，在閱讀X光片、總結復雜文件等任務上的表現甚至超越人類。

然而，英國牛津大學出版社、施普林格等權威出版機構的最新研究顯示，AI雖然能提升學習速度，卻往往以犧牲深度思考、批判性思維、創造力和長期技能發展為代價。美國卡內基梅隆大學人機交互研究所教授阿尼凱特·奎特爾指出，那些短期內看似有益的AI進步，特別是工作效率的提升，可能引發更深遠的問題，即各行業核心專長的空洞化。

伯格教授特別指出，初級員工最易受到技能流失的沖擊。由于從一開始就依賴AI，他們未能建立起理解AI行為所需的基礎知識，更談不上驗證或糾正AI的輸出。

專業人士同樣難以幸免。今年10月出版的《柳葉刀·胃腸病學與肝病學》雜志發表的一項研究發現，習慣使用AI輔助結腸鏡檢查的醫生，在失去AI支持后表現更差：癌前病變檢測率從28.4%降至22.4%。

類似現象正在法律、教育、新聞、軟件開發等領域蔓延。美國伊利諾伊法學院教授發現，使用生成式AI工具的學生更易犯關鍵性錯誤。他們警告，若缺乏適當制衡，這項技術可能導致大范圍技能喪失，特別是在年輕且經驗不足的律師群體中。

伯格進一步表示，AI依賴已超越職場范疇。成年人在情感支持和日常決策等方面對聊天機器人的依賴，正在削弱他們的獨立判斷能力和獨立生活所需的認知能力。

流失原因令人深思

微軟科學家與卡內基梅隆大學博士生漢克·李2025年的研究揭示，生成式AI讓任務執行顯得輕松，卻導致人們將解決問題的專業知識拱手相讓，轉而專注于收集和整合響應等功能性任務。與此同時，他們對使用AI的自信度上升，這種高度自信可能使其認為降低努力程度是合理的。

伯格對此深表認同。她指出，AI不僅自動化了任務，更自動化了人們發展技能的整個流程。一旦員工產生依賴，他們就失去了增強推理、解決問題和決策能力所需的鍛煉機會。她強調，如果企業繼續以效率之名將AI引入所有工作流程，或將培養出一代“表面高效”，但一旦失去AI輔助便無所適從的員工。換句話說，AI可能非但未能提升勞動力水平，反而在悄然腐蝕它。

丹麥奧胡斯大學管理系研究員珍妮特·弗朗西斯·拉夫納也警告稱，若不加以控制，技能流失將侵蝕個人的專業能力和組織的核心競爭力。不過，該校混合智能中心主任雅各布·舍森對人類正處在“AI降低人類效率”邊緣的說法持保留態度，但他也擔憂，技能下降及其后果，這往往只在事后才會顯現。

混合智能或為破局之道

面對挑戰，OpenAI科科塔伊洛團隊成員托馬斯·謝爾森提出了“混合智能”這一解決方案，即通過學習新技能并提升現有技能以創造更美好的未來。

謝爾森等人建議，組織必須建立衡量指標，以同步追蹤技術應用和人力能力建設。這包括評估員工的AI自我效能感和心理安全等因素，目標是讓人類身處價值鏈上游。

美國加州大學圣塔芭芭拉分校副教授馬特·比恩表示，組織必須圍繞技能發展設計AI技術。微軟公司高級研究員阿德維特·薩爾卡認為，組織必須幫助員工適應變革，培訓項目應重點培養針對AI使用的新型批判性思維技能。

雪城大學信息科學教授凱文·克勞斯頓則強調，某些決策，特別是涉及他人利益的決策，必須由人類作出。社會還應堅守“不可妥協”的核心技能底線：包括驗證計算、清晰書寫和分析信息的能力。此外，人類必須在重要領域保持核心素養，并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專家們一致認為，AI時代成功的關鍵在于理解其提高生產力但可能降低技能這一雙重本質，明智地尋求人類與AI和諧共處之道：既要積極發揮AI潛力，又要守護人類的基本技能。